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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元谈意识形态与帝国政治:战后美国保守主义的演变与危机
关键字: 孔元谈意识形态与帝国政治:战后美国保守主义的演变与危机特朗普美国保守主义美国保守主义演变发展美国共和党政治正是这个管理主义的国家机器,在内外两个层次不断消解美国作为民族国家的精神气质。它对内通过对经济和国家机器的控制,对社会的同质化管理,导致社区和传统的萎缩,使得美国社会变得单一和道德空洞,共和体制变成独裁政府。对外而言,这部机器又借助后冷战时代美国的超级大国实力完成对全球的经济、政治、安全和文化整合,一个由自由贸易-全球移民-盟友体系-民主推广构成的新世界秩序,一个由威尔逊国际主义和军事主义阴阳两极构成的新帝国成为美国两党共识。在这种体制下,美国体制和世界体制同构,美国政府成为一个管理全球事务的世界政府,全球精英结成一个利益和文化共同体,美国,乃至全球普通人民的呼声消解在各种民粹主义的抗争中。
旧保守主义几乎在任何方面都站在这种普遍主义,以及由此衍生的战争、贸易和移民的对立面。在他们看来,保守主义从来都是地方的,新保守主义的普遍主义气质来自它的左派遗产,究根结底是马克思主义的变种52。凭着一股冒险和牺牲的冲动,新保守主义为驱逐第三世界独裁者发起全球圣战53,自信能通过战争、牺牲和死亡建立一个新的世界秩序54,却丝毫未发觉这种以武力强加的自由55,留给美国的是一个更压抑自由的战争政府56,一个债台高筑的破产政府,美国的道德榜样将自毁于自己的道德主义冲动中,美国的国家利益将成为国际银行家和借贷集团的囊中玩物。
而与战争相关的一个更加隐晦的指责是,美国在中东的反恐战争中为什么一直极力维护以色列的利益?新保守主义到底和犹太人有什么关系?是如拉塞尔•柯克(Russell Kirk)所疑虑的那样,错将特拉维夫认为美国的国都57,还是反犹主义者们编制的新神话58?
以色列和美国旗帜(图/Facebook)
同样地,旧保守主义反对自由贸易,因而自始至终反对美国签订的包括北美自贸协定、关贸总协定在内的各种自贸协定。在他们看来,这些自贸协定不过是一个新帝国网络对全球精英进行的利益分割,它只会充肥集团和公司的利益,却损害美国工人的利益,它们所创设的各种国际组织也会损害国家主权,而这才是美国作为一个民族国家的实质。
与此同时,移民也是绝对不允许的,因为除了反天主教、种族优越理论、恐惧布尔什维克主义、经济和工作关切、文化侵蚀(多元文化主义)59等各种历史上出现的理由,旧保守主义者深刻意识到,针对移民的价值同化工作会进一步壮大政府的社会工程工作,移民的社会经济困难很可能转化为自由派的政治优势,它在彰显自由派的同情和反压迫文化的同时,会为各种社会福利项目创设大批被动的客户,并为民主党争取更多潜在选民60。
苏联解体之后,美国超级大国的地位,使得它有足够的实力和自信支撑起一个全球主义的意识形态。
20世纪90年代的经济繁荣、独裁政体被推翻带来的政治自由,使得后冷战初期的国际政治洋溢着乐观和希望,以至于美国以反恐名义进行的各种战争都摆出道德主义的姿态。这使得新保守主义绝对性地主导了美国保守主义的议程,美国两党在外交方面都接受美国主导的全球化是个不可逆的进程,美国成为一个“ 不可或缺的国家”(indispensable nation),二者的差异仅仅在于到底以战争硬实力还是国际合作手段来维持“美国和平”。
就内政而言,尽管共和党向来主打小政府路线,但事实却证明,在这期间的两个布什总统都无一例外地进一步将规制国家发展壮大,从而由于失信于自己的选民而引发保守派内部的新一轮分离和背叛。在此背景下,旧右派已经很难赢得追随者,被日益强烈的政治正确话语边缘化甚至妖魔化,成为被主流排斥的异端,成为爱国主义61和真正信仰的敌人。
四、特朗普与保守主义的反帝联盟
但就在老右派几近灭绝的时候,世界形势发生了巨变。全球化进程不仅建构出一个以美国政府和各种跨国公司构成的“新帝国”62,也激发起边缘的反抗力量。贪婪的资本掠夺和各种代理人战争逐渐稀释了美国事业的正义性质,社会底层对贫富不公的抗争演变为新的社会运动,地缘政治的回归使得中东、南海、乌克兰成为美国全球主义几个深不见底的大黑洞,尤其是对中东地区不审慎的战争政策,不但没有带来和平、民主、繁荣,反而进一步强化该地区的宗教和教派政治,甚至培养出新一轮的伊斯兰圣战运动,而由此带来的伊斯兰战争移民进一步刺激着本已在全球化进程中倍感受挫的底层白人,对亡国绝种的忧虑不断敲打出新的种族意识。
这种抵抗力量在欧美社会内部体现为各种形式的民粹主义运动。随着欧美主流政党逐渐内化为体制精英,它们和弥散的大众的对立逐渐形成一种以全球-本土为表现形式的新型对峙,从而彻底终结了建立在冷战背景下的自由派和保守派的左右标准。
按照这个区分,美国自由派成为有别于激进左翼的温和左翼,他们摒弃激进的阶级斗争口号,并试图在宪政民主框架之内寻求政治改良,保守派则由于强调自由市场、小政府和社会道德而成为“右派”。而按照新的区分标准,两党精英逐渐合流,为美国的全球资本主义代言,使得美国的经济、政治和文化变得日益空洞,并为一个基于本土主义立场的反抗提供了可能。在此意义上,占领“华尔街”和“茶党”运动已经无法进行有效区分,它们共同表达的是本土民众在一个全球化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生活中的被剥夺感。
由于以桑德斯(Bernard Sanders)为代表的左翼抗争在2016年美国大选中被排挤,各种汹涌的民粹运动逐渐汇聚在特朗普之下,以保守主义运动的形式表现出来。而这新一轮的保守主义运动首先就表现为对主流保守主义立场的挑战,正因此特朗普以保守主义姿态参与总统大选,却同时受到两党政治家的质疑,奥巴马和克林顿否认特朗普悲观、偏狭、与世界隔绝的立场是保守主义63,共和党也发起“绝不选特朗普”(Never Trump)运动抵制特朗普,否定特朗普的保守主义立场。而特朗普在一次接受美国广播公司(ABC)采访时却声称,共和党早已背离美国保守主义意识形态,自己才是真正的保守主义者64。
而特朗普所代表的这种保守主义,就是一直被美国主流边缘化的各种组织和思想运动的组合。在组织形态上,除了“茶党”等业已存在的运动形式,本次大选还涌现出一个“另类右翼”(Alt-right)运动。它产生于一群具有颠覆性的年轻人,他们聚集在理查德•斯宾塞(Richard Spencer)、米洛•扬诺普洛斯(Milo Yiannopoulos)等人的周围,通过四叶论坛(4chan)和八叶论坛(8chan)等新兴网络平台以及《达奇杂志》(Taki’s Magazine)、“另类右翼”网站(AlternativeRight.com)、布赖特巴特新闻网(Breitbart News)等进行活动,表达对主流保守思想的不满,试图寻求可替代性的右派思想。
在其自述者看来65,这个庞杂的无组织运动,至少包括以下几种群体:第一,主张男性气概、反对女权主义的网络男博主;第二,支持前共和党众议员罗恩•保罗立场的孤立主义者;第三,网络上的摹因团队(MEME team):他们加入“另类右翼”运动,不是因为意识形态的原因,而是像20世纪60年代的新左派一样,出于反叛社会规范的需要,他们喜欢这种越界和挑战主流的新鲜和有趣的感觉;第四,支持希特勒的“1488主义者”66。
“另类右翼”人士(图/Wikipedia)
在思想形态上,除了美国旧保守主义的代表人物塞缪尔•弗朗西斯、帕特里克•布坎南等人的观点,此次保守主义运动通过吸收斯宾格勒(Oswald Spengler)、意大利哲学家尤利乌斯•埃佛拉(Julius Evola)、法国新右派代表人物阿兰•德•伯努瓦(Alain de Benoist)等思想家的观点,而呈现出较多欧洲传统主义的色彩。与此同时,它也融汇了以迈克尔•安东(Michael Anton)为代表的西岸斯特劳斯学派,安东斯蒂夫•赛勒(Steve Sailer)关于科学种族主义的研究,以硅谷工程师埃利泽•尤德考斯基(Eliezer Yudkowsky)、英国哲学家尼克•兰德(Nick Land)和计算机科学家柯蒂斯•雅文(Curtis Yarvin)为代表的“新反动”(neoreactionary)或曰“黑暗的启蒙”(Dark Enlightenment)运动等所传达的立场和观点。
- 原标题:意识形态与帝国政治:战后美国保守主义的演变与危机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 责任编辑:李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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