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清华大学国际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研究员周波22日在《南华早报》发表评论《美国撤离之际，中国如何在欧洲安全中发挥作用》（How China could play a role in European security as the US retreats），分析了乌克兰冲突背景下美国战略收缩对欧洲安全的冲击，探讨了中国在促成停火、维和及塑造欧洲安全格局中的潜在角色。文章指出，面对北约扩张的停滞与欧洲战略自主的困境，中国可通过集体安全保障与维和行动，在欧洲安全事务中发挥前所未有的影响力，开启地缘政治新篇章。

本文为北京对话与观察者网翻译发布，以飨读者。

【文/周波，翻译/王凡非】

尽管尘埃尚未完全落定，笼罩俄乌冲突的迷雾已开始消散。俄罗斯即将完全收复库尔斯克西部地区，并据其自身评估，控制了卢甘斯克几乎全部领土，以及顿涅茨克、扎波罗热和赫尔松地区超过七成的领土。

这也解释了为何俄罗斯总统普京并不急于接受停火协议。他意在先争取时间，确保战场上的彻底胜利，最终才着手解决冲突的根源问题。

乌克兰是无可争议的失败一方。总统泽连斯基，这位昔日的喜剧演员，将以悲剧人物的身份载入史册。乌克兰绝不会承认俄罗斯的吞并，被占领的四个地区在未来数十年可能成为俄罗斯的致命软肋，尽管如此，乌克兰将别无选择，不甘愿也只能接受俄罗斯事实上对四个地区的控制。

即便如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所提议，乌克兰在2030年前加入欧盟，其加入北约的愿望看起来已无实现可能。此外，研究显示，680万乌克兰难民中，计划在战后返回家园的人不足半数。

当地时间2月24日，冯德莱恩称乌克兰有望于2030年前加入欧盟。

欧洲同样是失败的一方。其挫败更多源于俄罗斯还是美国尚无定论。美国副总统万斯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对欧洲领导人的尖锐批评，令欧洲深感失望，决心加大防务投入。这一过程当然痛苦，但欧洲尚有能力负担。即使失去美国的支持，其他北约成员国也拥有充足资源，足以研发多样化的武器与作战系统。十年之内，欧洲的安全架构或将发生深刻变革。

欧洲真能实现其所标榜的战略自主吗？简而言之，不可能。只要欧盟仍依赖美国的核威慑作为北约的终极屏障，答案只能是否定的。即便英国与法国的核武库加在一起，与俄罗斯相比也无法平衡。

法国总统马克龙承诺为欧洲提供“延伸核威慑”的说法因此令人质疑。究竟有多少国家能真正相信法国的保证？据称，前法国总统戴高乐曾质疑美国是否会“为了拯救巴黎而牺牲纽约”，这一疑虑或许才是推动法国发展核武库的真正动力。

欧洲的安全取决于其与俄罗斯共存的能力。俄罗斯的势力范围已大幅萎缩，在欧洲仅剩白俄罗斯为其忠实盟友。俄罗斯不可能在常规战争中击败由32国组成的北约，也不致于会考虑对北约国家发动先发制人的核打击，因为这无疑将招致报复。

北约的扩张已近尾声。它或能苟活，却难以兴盛。首先，西方自由民主在全球的衰退削弱了北约作为其军事支柱的力量。这一趋势在美国总统特朗普的领导下可能加速，他对民主原则漠不关心。

其次，特朗普希望将欧洲安全交给欧洲人，专注于印太地区及与中国的竞争，这使北约的欧洲化不可避免，因此将加速这一联盟的衰落。

乌克兰冲突激发了世界对中国发挥更大全球作用的期待，无论是在战后还是在万斯慕尼黑演讲之后。中国提出的12点和平计划及与巴西共同推动全球南方国家支持停火，表明它愿意为结束战争作出贡献。

外交部相关公告截图

然而，中国的实质性角色可能在停火或休战达成后才能显现。这取决于两大条件：如果包括中国在内的大国需要提供集体安全保障；如果为防止俄罗斯或乌克兰违反停火需要开展维和行动。

1953年的朝鲜停战协定提供了一个范例，展示了大国支持的非正式协议可以缓解敌对状态。该协定主要由中国、美国和朝鲜谈判达成，尽管未签署正式和平条约，朝鲜冲突未再演变为上世纪50年代初的激烈战争。

维和行动需首先获得交战双方的同意。若联合国授权，中国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最大的部队派遣国，可以引领全球南方国家及部分非北约欧洲国家共同行动。俄罗斯将坚决反对任何北约或欧盟成员国的参与。

若这些设想成真，将是中国首次被邀请参与塑造欧洲安全格局。颇具讽刺的是，当美国谋求转向印太地区之际，中国或将深入欧洲腹地。这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