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德鲁·库克本，翻译/观察者网 郭涵】

看到一段近期有关乌克兰士兵从一辆触雷的美援“布拉德利”步兵战车跳下的视频，我回忆起美国陆军官僚与这种战车的生产商为了确保该车对乘员来说意味着“死亡陷阱”，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按照“布拉德利”战车最初设计，只要遭受任何威力大于气枪BB弹的弹丸攻击，车辆就会迅速化为一团火球，烧死所有乘员。美国陆军装甲单位的官僚十分清楚这一设计缺陷，但考虑到叫停项目、重新设计车体可能会危及部门预算，这些人故意拖延实弹测试，并通过造假来确保项目继续推进。在某次实弹测试前，军方官员悄悄地用水箱代替了原本会爆炸的弹药架。

直到五角大楼测试办公室一位勇敢的空军中校吉姆·伯顿要求国会介入、安排了一场公正的实弹测试后，美国陆军在“布拉德利”战车上蓄意造假的行径才真相大白。坚持原则的伯顿丢掉了饭碗，但“布拉德利”步兵战车被重新设计，至少对乘员来说不那么致命。所以，40年后，这群幸运的乌克兰士兵活了下来。

与德制“豹2”坦克（左一）一同被击毁的“布拉德利”步兵战车

这则很大程度上被遗忘的故事，生动地揭示了美国战争机器的一个关键真相：他们对战争并不感兴趣。

要不然，我们该如何解读这种漠不关心士兵生命、丝毫不重视武器系统合格率的态度？正如伯顿在他1993年富有见解的回忆录《五角大楼的战争》（Pentagon Wars）中指出，美国的国防体制“是一门腐败的生意——从上到下都充斥着伦理与道德层面的腐败”。

自那以后到现在，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推翻伯顿的看法，这对在前线服役的美国男女军人而言，可能意味着严峻后果。比如，今天的美国空军正在抛弃掩护与配合地面部队的传统角色，又被称作“近距离空中支援”任务（Close Air Support，CAS）。考虑到美国空军久负盛名的大规模空中轰炸行动往往对战争形势影响甚微，近距离空中支援可能是他们从事的唯一有价值（却不情愿）的任务。

然而美国空军对近距离支援任务多有怨言，之所以接受任务是因为，将其拱手让给陆军会剥夺空军的预算份额。因此，美国空军推出了专门负责近距离支援的A-10“疣猪”攻击机，试图打消陆军用新型武装直升机“偷走”这项任务的威胁。

回过头来看，由于该机研发者，尤其是已故的皮埃尔·斯普雷（Pierre Sprey）的不懈努力与天赋，A-10攻击机完美地适合执行为它设计的任务。然而过去的成功纪录无法打动美国空军，他们绞尽脑汁也要摆脱掉A-10，因为在永恒的预算争夺战中，来自陆军的竞争对手项目被取消，不再构成威胁。

这场竞赛已经进入尾声。现在美国空军不仅要淘汰掉最后的A-10机队，还在逐步解散相关的飞行员与地面控制培训机制，意味着将彻底失去近距离空中支援能力。当然，照美国空军的说法，众所周知不给力的F-35“战斗机”有能力、未来也会继续执行这项任务。但这则声明令人发笑，理由有很多，包括F-35的25毫米机炮甚至不能射出一条直线。

结果是，未来战争中的美军地面部队将面临不堪设想的后果。但很显然，他们的命运与美国空军对摆脱地面战斗（那里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混乱现实的无休止渴望相比，似乎不值一提。美国空军的希望与预算规划集中在昂贵但对战争影响存疑的武器系统上，比如B-21隐身轰炸机、LGM-35哨兵洲际弹道导弹以及下一代空中优势（NGAD）战机。这些装备在可预见的未来都不会落地，只会从美国纳税人的口袋里持续吸走现金。

2023财年，五角大楼的军费预算达到8500亿美元（用在国家安全上的总预算早已超过1万亿美元，但那是另一个故事）。然而，即便拥有如此庞大的资金，五角大楼体制显然也不足以供应一场有限战争所需要的资源，比如正在上演的乌克兰冲突。美国在这场冲突中不断放出消息，向乌克兰送去越来越强大的武器——从“标枪”反坦克导弹、155毫米榴弹炮、“海马斯”精确远程制导火箭、“爱国者”防空导弹、“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到即将到货的F-16战斗机。一名美国军事情报系统官员最近告诉我，选择供应这些武器的真正标准是：“当上一件送往乌克兰的武器耗尽。”

如今，拜登政府向乌克兰提供集束炸弹的承诺引发了全球愤怒，任何一位生活在老挝的农民都会告诉你，即便与之相关的战争已经结束了50年，集束炸弹依然在杀害或致残儿童。这种武器的军事用途据说是杀伤下车步兵、雷达与轮式车辆等“软目标”。然而，一名参加过1991年海湾战争的前装甲部队军官回忆，“我们十分厌恶集束炸弹，并请求炮兵与空军不要使用它们。这些集束炸弹只会损害伴随作战的支援单位与轮式车辆。战争结束后，我们治疗了无数集束炸弹的受害者，包括我们自己的士兵与平民（儿童）。”

美国在越战期间向老挝投放大量集束炸弹，至今仍有近8000万未爆弹

拜登已经承认，决定供应集束炸弹仅仅是因为美国也耗尽了乌克兰实际需要的炮弹。“这是一场关于炮弹的战争。他们（乌克兰）即将打完炮弹，我们也没剩下多少。”他对一名电视台对话者表示。

于是，集束炸弹被运往前线，为了让过程更加顺利，美国官员还流下“鳄鱼的眼泪”。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对编辑表示，“我不会站在这里说这是一个轻松的决定……这个决定需要严肃地审视可能对平民造成的伤害。”（然而当去年有报道称俄罗斯在乌克兰使用集束炸弹时，时任美国白宫新闻发言人简·普萨基批评这种行为构成“战争罪”）。

因此，这个历史上最富有的战争机器，在翻箱倒柜地搜遍家当后，只能向乌克兰供应被一百多个国家视作违反战争法，且军事上用途有限的武器。这就是我们花8500亿美元军费得到的结果。

（原文于7月18日发布在昆西国家事务研究所网站，原标题为“8500亿美元的自食恶果”The $850 billion chicken comes home to ro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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