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特朗普又对哈佛大学加码实施限制措施。白宫文件称，将暂停或限制哈佛大学的学生和访问学者签证项目的参与资格；加强对与哈佛大学相关的外国学生和学者的审查，包括签证申请和在美活动的监督等等。

此前的5月28日，美国宣布“美国优先”签证新政策。国务卿鲁比奥说得更清楚，就是要大力撤销中国学生的签证。根据美国国际教育学会（IIE）发布《2024年门户开放报告》，2023/2024学年共有277,398名中国大陆留学生在美国就读，中国大陆留学美国总人数约占国际学生总数的25%。中国也是继英国和加拿大之后哈佛大学国际学生的第三大来源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特朗普针对华人留学生的高压政策不是一天两天了。在美中国留学生和华人学者境况如何？特朗普对教育系统下手，意欲何为？观察者网近日远程连线美国威拉姆特大学经济学讲席教授、华人学者梁燕。

6月4日特朗普针对哈佛大学的最新签证限制，实质上目标还是中国。白宫网站

“反精英、私人恩怨、迎合工人阶层”

观察者网：特朗普政府5月28日推出签证新政策，说要美国学生优先，鲁比奥在社交媒体上坦言，此次就是针对中国留学生。您和周围的人听到什么反应，认为这一政策背后的核心动机是什么？是国家安全考量，或者是对华技术竞争的延伸？

梁燕：我们都知道，特朗普最初的举动是针对哈佛大学的，这既有特朗普个人方面的原因，也是特朗普政策的一贯体现。2024年大选时，没有大学文凭的选民中将近6成都支持特朗普。因此，特朗普这个举动也有为MAGA支持者（Working Americans）发声的意思在里面。他认为目前美国应该把钱投在这些美国的工人阶层身上，而不是这些代表权贵、精英阶层的高校——这与他一贯的MAGA政策是相通的。

值得注意的是，拜登此前的政策是支持大学教育的，所以对于特朗普而言，他的政策要站在拜登的对立面，这并不是那么令人吃惊。更不用说特朗普政府对于DEI(指多元、平等和包容，Diversity, Equity, and Inclusion” ) 的攻击、在巴以冲突中支持以色列的立场，包括哈佛在内的很多美国高校学生都是非常反对的。

因此，综合来看，特朗普的这个举动有三个动因：一，由于个人原因不太喜欢这些高校，一方面这些地方培育的是精英，另一方面他曾经抱怨这些大学从来不请他去做演讲或授予他什么荣誉学位，他对这些高校有一些私人恩怨；二，对于DEI以及学生在巴以问题上的抗议，他要出手管制；三，就是特朗普MAGA政策一贯以来的风格基调。这三重动力促使特朗普采取了对美国高校以及哈佛大学这样的政策。

后来，特朗普对哈佛的政策被法院推翻了，即不可以针对某一所大学。于是，我们可以看到，现在特朗普等于是把打击范围又扩大了。鲁比奥称，政府部门有权利决定发放或取消学生签证，也就是说特朗普政府在这方面是有话语权的。

美国国务院网站截图

对中国来说，有几个角度可以解释，为什么这次美国政府针对中国留学生？

第一，中国学生在所有在美留学生当中占据绝大部分，目前还有超过20万中国学生在美国读书，可以说是美国高校国际学生的中流砥柱，而这也很容易变成一个靶子。第二，这也延续了此前特朗普对华不友好的政策基调，因为他觉得中国是美国最大的战略竞争对手，而中国学生在美国得到教育后，会回去服务和发展中国的经济和科技，因此他要打压中国的留学生，限制中国留学生在尖端领域的学习。

此外，与特朗普第一任期专门针对STEM领域的中国学生不同，这一次对中国学生的打击范围更大、更广。基于鲁比奥的表述来看，一是针对与所谓与中国共产党有联系的中国学生，但这个定义非常模糊，家人有党员算不算？要是算的话，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了。二是针对关键领域，但如何界定关键领域也是很模糊的。

所以，目前我们很难说清楚哪些学生的签证会受到影响，只能说这种政策的不确定性是特朗普政府最大的特点。他特别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让大家束手无策，然后再进一步去提要求，看是要界定得更模糊还是更清晰。但现在来看，特朗普的这个政策对两国的影响都是广泛且负面的，毫无疑问是一个双输的局面。

观察者网：就在这之前，特朗普政府已经通知哈佛，其“学生与交流访问者项目”（SEVP）认证将被撤销，国际学生必须在72小时内离开校园。理由是哈佛未能提供有关国际学生的信息，并指控其校园存在反犹主义和支持恐怖主义的行为。4号又是实施新的限制措施，包括暂停或限制哈佛大学参与学生和交流访问学者签证项目的资格等。为什么是哈佛？这背后暗含了特朗普政府怎样的执政逻辑？

梁燕：是的，有几方面原因。首先，哈佛本身就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这所学校历史悠久，培养了很多法学生，可以说美国从教育系统到意识形态、再到具体治国方针政策的制定者，很多都是从常春藤联盟培养出来的，包括特朗普现在的首席经济顾问斯蒂芬·米兰。

其次，特朗普非常喜欢采取一些唬人的大动作，所以他就要挑最大的那个目标下手，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哈佛大学。

特朗普出招与哈佛的硬刚 央视网

再次，其他高校对于特朗普政府多多少少都做出了让步，但哈佛大学是“不跪”的。之前，特朗普政府的教育部部长写了一封信给哈佛，提出了各种要求。结果哈佛对这封信一字一句地做文法修改，然后放到网上。对特朗普来说，这在面子上是过不去的，所以他要继续打压哈佛。

最后，哈佛本身不仅财力雄厚，也受到很多政府资助，所以对特朗普来说，是一个比较容易下手的目标。

所以，特朗普的意思就是——针对哈佛，因为哈佛对特朗普的政策做出很大的反抗；拿走对哈佛大学的资助，用以支持MAGA工人阶层，也就是他的票仓。

新的排华法案近在咫尺

观察者网：可能很多人记得特朗普在第一任2020年5月29日发布《暂停部分中国留学生和研究人员入境》行政令（Proclamation 10043），要求中国与军队相关的高校留学生与研究人员，还有持F/J签证、学习或参与STEM领域（尤其是量子计算、人工智能、航空航天等敏感技术）的中国公民，暂停入境美国，已在美国境内者可能被撤销签证。宣称这些机构参与“军民融合战略”，构成“国家安全威胁”。据您所知，当时的政策，只针对华人还是所有外国学生，如何影响到美国，以及华人群体？

梁燕：之前也是针对华人，所以现在很多人觉得，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发展成新的排华法案。现在对国际学生，美国方面只是选择暂停，重新审查签证流程；而对于中国学生则是撤销签证，这显然是严厉的打压。

特朗普第一任期内对中国留学生的打压跟军工有联系，但现在打压范围可以说更加广泛了。“和中国共产党有联系”，这该如何界定？“关键领域”是什么？这些都是很模糊的界定，但正因如此，使得它的打击面可以非常广，它可以决定什么学生发签证，什么学生不发签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