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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汉:中国的世界还是世界的中国?
——《高思在云:中国兴起与全球秩序重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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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天为止,中国的经济体制还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也可以叫做以市场为导向的社会主义经济体系,这是中国官方对自己国家经济体制的界定。我们要对这个概念认真对待,不要把它看成一个宣传或包装,其实它透露了这个体制一些很重要的特征。它充分运用市场机制,来调节大多数商品市场以及劳动市场的供需,以价格来引导资源分配。从这个方面讲,它充分运用了市场机制,对促进中国整个经济体系效率的提高有很大的正面作用。在所有权方面,这一经济体制是有多种所有权并存的,它们之间既竞争也共生,彼此共同发展与相互引导。它们有国有的、有集体的、有民营的、有外资的。国有企业今日在中国,仍主导着整个经济体系中最骨干、最核心的部门。如果你去看上海的上市公司,前20大甚至前30大的公司都是国有的,无论是金融、能源、运输、通信、石化或钢铁企业,都是国有企业的天下。
到今天为止,中国还坚持农村土地仍旧是农民集体所有,不会轻易地跨出完全私有化这一步,因为私有化很快就会使农民丧失土地,这会导致农村出现社会结构的剧烈变化,例如土地兼并、农民流离失所,中国历史上这种教训班班可考。所以这不是从共产党的意识形态出发,而是根据中国自身的历史经验教训来思考这个问题。
中共领导精英也不断试图解决发展过程中所出现的社会不均衡问题,当然,目前已经做到什么程度见仁见智,但这个自我修正与响应社会需求的动力还是存在。这个政权不断试图追求平衡发展,包括让社会保障体系覆盖面更完整,尽可能用财政移转支付来化解城乡、区域、劳资、发展和环境之间的矛盾。如果从中国自己的历史角度去看,有一些措施也是史无前例的,包括:取消所有的农业税;对于农村的医疗与基础教育,由中央与地方财政全面进行补贴。这也是中国历史上三千年未有的大变。
福山做客文汇大讲堂,对话张维为:变动秩序中的中国与世界
中国政治体制最突出的设计就是“一党执政”。这个体制表面上看起来和世界潮流有点格格不入,但观察的重点应该在于一党执政如何维持政治稳定和治理能力。有几个值得注意的地方,一个是它解决了继承危机问题和个人独裁问题。一般而言,一党执政常常很难克服这两个门槛。但自从毛泽东以后,中国建立了一些制度去克服这两个门槛,一个是任期制,一个是集体领导。邓小平之后,中共经历了两次最高领导人更替,分别是中共十六大选出胡锦涛担任总书记,以及中共十八大选出习近平担任总书记,这两次领导人的新老交替分别展现了中共的任期制和接班制的实际运作,也就是领导人有任期限制,在位最多两任(十年),预定接班的人选在五年前就经过党内协商后浮现,然后让这位接班人有五年时间见习,做好全面接班的准备。在中共体制下,各级政府与机构都有常委决策机制,解决了个人独裁问题,贯彻集体领导。所以说中国的中央政治局常委就像一个非常强势的“总统”——当然这个“总统”是由所有常委一起做,各自有各自的分工,只有最重要的决定要寻求共识。
另外,这一体制也在不断提升自己的执政能力,来适应快速变迁的社会环境。中国共产党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提供人才筛选和内部竞争的机制,让有一定资历、条件与能力的人,能够在这个体制里循序渐进,承担更重要的责任。这个体制也鼓励地方政府在公共治理方面不断创新。中央政府本身还扮演核心的统筹角色,因为它仍有一个相当大的协调和制衡机制掌握在自己手上,包括大军区制、人民银行大分行制,中央控制基本能源、运输、通信、国土资源,也控制宣传工具与人事任命权,这些都是中央面对地方时可以发挥节制作用的关键手段。但另一方面,中国又像是实施“联邦制”的国家,省这一级的政府职权在有些领域比美国的州政府还要大。这个分权体制没有宪法作为依据,但在实际运作中却也体现联邦制的若干特色,各个地方政府可以因地制宜,进行各种不同形式的试验创新。其结果是,中国内部出现剧烈的区域竞争,不仅省和省直接竞争资源、人才与资金,甚至县和县之间都要竞争。例如,苏州辖下的昆山,从一个农村突然一跃变成一个高科技产业重镇,接下来旁边的城市像是无锡和常州,都开始模仿它,都想变成另外一个昆山。
这一体制也有足够诱因,让地方政府本身成为利益主体,所以地方政府就是有能力调动与统筹自身管辖范围内各种资源的企业集团,政府首长就像企业集团的CEO。中国普通的一个省就等于欧洲的一个中型国家;沿海省份一个经济比较发达的地级市的GDP,就相当于一个全球500强企业所创造的附加价值。
中国模式撼动西方的话语权
这些令人震惊的变化,意味着中国发展道路必然会影响到人类的未来。中国的发展经验震惊了西方主流经济学,也撼动了过去美国主导的国际发展机构对于发展和治理的话语权。以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与世界银行的政策理念被发展中国家奉为圭臬,大家都相信这些机构掌握了最先进与最正确的社会科学知识,可以指导非洲、拉丁美洲、亚洲国家如何制定宏观经济政策,如何选择发展路径,如何改革政治体制,如何参与国际分工,如何融入国际金融。如今,这些机构在意识形态领域享有的支配地位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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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小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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