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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树军:“公元人”的分化与“人心秩序”的重建 ——《三体》的政治视野
关键字: 刘慈欣三体福山历史终结论亨廷顿文明的冲突科幻文学三体罗辑最初是个玩世不恭的青年学者,他醉心男女情爱,对诸如逃亡主义、技术公有化、ETO、战时经济大转型、赤道基点、宪章修正、PDC、近地初级警戒防御圈、独立整合方式之类的各种时代主题全然不感兴趣,他排斥史强所代表的国家力量,对自己肩负的责任浑然不觉,“是不是弄错了?”“为什么选择我?比起他们三个。我没有任何资格。我没有才华,没有经验,没见过战争,更没有领导过国家;我也不是有成就的科学家,只是一个凭着几篇东拼西凑的破论文混饭吃的大学教授;我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自己都不想要孩子,哪他妈在乎过人类文明的延续......为什么选中我?”[9]
在无尽的怀疑和拒绝之后,他选择了逃避,用一场完美的爱情逃避面壁者的命运和责任,“面壁者真有从怪圈中脱身的可能吗,如何打破这铁一般的逻辑枷锁”。这让政治社会最终不得不动用了控制手段,让他的妻子和女儿冬眠,他们只能在四百年后解冻相见:“想想四个世纪后,在末日的战火里,她们见到你时的目光吧!她们见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把全人类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抛弃的人,一个不愿救所有的孩子,甚至连自己孩子也不想救的人。作为一个男人,你能承受这样的目光?”[10]在终极的忠诚与背叛面前,他最终选择了担当。
《三体》粉丝cosplay罗辑一角
他开始了孤独而深刻的思考,从猜疑链和技术爆炸开始,在“一瞬间”顿悟了宇宙文明秩序的奥秘。“在坠入冰湖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跃入了黑暗的太空”,“就在这死寂的冷黑之间,他看到了宇宙的真相”,[11]这神奇的一瞬间,这思想家们钟爱的一瞬间,恰如人类所能想象的最神圣的一瞬间。[12]就在这一瞬间,他完成了从面壁者到执剑人的转变,他成为宇宙正义的主持者,成为超级文明的代言人。
他也曾被同胞赶下公交车彻底抛弃,在看似颓废的伪装下,他精心设计并完成了终极拯救方案。罗辑完全放弃了小我,成了两个文明命运的终极威慑者,他的目光“带着地狱的寒气和巨石的沉重,带着牺牲一切的决绝,令敌人心悸,使他们打消一切轻率的举动。”[13]作为地球文明的代言人、执剑人,罗辑以一己之力与三体世界对视了五十四年,从一个玩世不恭的人,变成了“一位面壁五十四年的真正面壁者”,变成了“一位五十四年执剑待发的地球文明的守护人”。
叶文洁、史强、罗辑是“公元人”在终极危机面前的几个镜像。
文明冲突的悲观前景的拯救方案遥遥无期,让大众充满疑惑和恐惧,即使获得了暂时的救世主般的安慰,仍有可能随时发生转向,这样的大众看起来就像是一群乌合之众。这的确非常现实主义:德性败坏的叶文洁之母,发战争财的史强之子,忧虑血脉传承的张援朝,只关心当下生活不考虑长远的杨晋文,商品交换逻辑的狂热信徒山西煤老板苗福全,看上去都是现实的反映。而对逃亡主义高度敏感又反覆无常的大众,对面壁者、执剑人从迷信到憎恨迅速转换的大众,很容易简化、分化与两极化的“公元人”,成为普罗大众及其所身处的现实世界的一种真实镜像。
二、“后公元时代”的人心秩序重建
《三体》以科幻的方式,通过预示未来而回到过去,又通过回到过去而预示未来,宏大深远的文明视野,透露着浓郁的中华文明底蕴。
科学边界、幽灵倒计时、恒纪元、乱纪元、脱水、浸泡、人片、宇宙闪烁、孔子冰柱、墨子烈焰、秦一号人体计算机、三体网聚、三体叛军(拯救派、降临派、幸存派)、古筝行动、太空监听系统、宇宙监听员、思想全透明社会、面壁计划、面壁者、破壁人、技术公有化、思想钢印、钢印族、水滴、黑暗森林、咒语、“MD”(military democracy)、“只送大脑”、“我们的星星”、阶梯计划、智子封锁、智子盲区、执剑人、王国的新画师、饕餮海、深海王子、长江童话、文化反射、双层隐喻、二维隐喻、掩体计划、黑域计划、慢雾、歌者、质量点、隐藏基因、清理基因、坐标广播、弹星者、时间颗粒、底墒体、二向箔、维度打击、二维化、地球文明博物馆、“把字刻在石头上”、二维世界的扁片文明、降维、规律武器、归零者、重启者、小宇宙、责任的阶梯,这些眩目撩人、四两拨千斤的终局与破局方案,无不散发着强烈的中国气息。无论地球文明的叛军领袖,还是人类社会的毁灭者和拯救者,都是中国人,他们的选择又都和几十年后国家、世界和人类整体的未来生死攸关。
如果生存与死亡不再是一个问题,不再构成强大的外部压力,那么个体的选择也不再关乎忠诚与背叛。对于现实世界面临类似情境的政治共同体来说,人民内部也就可能随时出现裂痕,不再是一个整合团结的共同体。因此,那些真正关心人民生存境遇的政治共同体,总是希望能找到一条恰当的识别外部压力、重建“人心秩序”之道。
现代国家把再造人民的可能性提升至政治共同体生死存亡的高度,这是现代文明与前现代国家的一大差异。换言之,现代文明国家掌握了重构生死境遇并由此整合人民的能力,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信息沟通渠道的革新。现代国家的意识形态权力大大扩张了,这是一种集体性、渗透性和弥散性的权力,同时也高度依赖组织、后勤、控制和沟通这些权力的基础作用机制,它们让文化领导权变成了一项基础权力。
沟通渠道的革新改变了意识形态权力的作用机制。在冷战格局下,同意被制造出来,共识被生产出来,资本主义社会同样依赖也最先建构了润物细无声的“文化霸权”生产机制,商品交换变成了无处不在的控制法则。[14]价格规律、供求关系、自由买卖、市场经济、消费社会、资本主义等等,都变成了这一套生产体系的必备构件。这套“文化霸权”机制把市场原则变成了自然法则,用经济领域的自由选择交换政治领域的被支配、被统治地位,从政治手中接管了真理,从而极大地削弱了政治的正当性。
在美国,“文化冷战”和“文化内战”是两个不同的阶段。“文化冷战”是内战的一部分,行为主义、先锋艺术、好莱坞等等都是这种“文化冷战”的一部分。[15]
- 原标题:“公元人”的分化与“人心秩序”的重建 ——《三体》的政治视野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 责任编辑:李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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